第五百六十九章 香饵(上)-《范进的平凡生活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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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些粮食或许可以解决眼下这次问题,可是对于将来而言,并没有什么意义。我不能在山西一直待下去,等我走了之后,市场会变回原来的样子,边军的生活也是一样。大家会感谢我,但是依旧会恨朝廷,那我的工作就等于没有意义。草原上辛爱这次不敢进攻,未来总可以找到机会。换句话说,一个对大明没有恭顺之心的顺义王,我们不想要。相反,用这些粮食支持一个对大明忠心的塞王,保证干戈不兴,边关子弟几十年内不起大战。节省下来的粮食、犒赏银子、以及最宝贵的人命,与付出的粮食相比,谁重谁轻,我还能算得明白。毕竟我是个读书人,算账是拿手好戏,赔本的生意我是不做的。”
梅如玉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三娘子,心中愤恨渐升,忍不住道:“老爷别忘了,求人不如求己。”
三娘子点头道:“没错,这个姑娘说得对着呢。我们这些蛮夷素来言而无信,今天得了好处,明天可能就会翻脸。十几万石粮食,还有那些铠甲兵器,搞不好就都打了水漂。我也就是随口说一句,可不曾杀乌牛白马,什么仪式都没有,即使说了不算也不能叫做违誓。”
范进一笑,“我相信夫人的人品,与你是什么人没有关系。你的承诺于我而言,就是最有效的保证,比任何仪式都重要。”
三娘子脸上笑容更盛,笑得也更甜,朝范进点头道:“既然如此,范老爷的厚赠,我就却之不恭。只是不知道,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送出去?单靠吴石头那帮人,可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。要是当初几十路商帮都在,或许还有可能。”
“这件事,我们需要有个人帮忙,这个人我想这一半天就会上门,到时候夫人可以见一见。”
大同城,张家大宅之内。
一位年轻的军官站在张遐龄面前,正在接受训斥。这名为张宗道的年轻人,也是张氏宗族的成员,论辈分要管张遐龄喊爷爷,自身又是远房弱支,在张遐龄面前就更加恭顺。他自身武艺了得作战勇猛,在大同军中算是个有名的猛将。背后有张家这棵参天大树护持,自身又有能力,成就自然不会差。年纪虽轻,已经有了四品官衔,在参将曹震的援兵营里做一名把总。平日在军中,也是一方要角。
可是在张遐龄面前,他依旧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,任凭张遐龄呵斥辱骂,不敢露出丝毫不悦之色。哪怕只是举止间的丝毫不恭敬,都有可能被判断为对家族不忠,随后就会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,包括身家性命。
像张宗道这样的年轻军官,张家培养了不下五十人。他们中大部分在宣大防线的主力部队里担任基干军官,另外一些则分散在其他防线。自身官职不是很高,不会被大人物特别关注,偏又拥有实权。每人手上都掌握着数百人的部队,虽然从绝对数量上,在宣大庞大军势面前算不了什么,可是在战场上,这几千人的表现,就往往能够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。
张家能够成为影响山西的庞然大物,所凭仗的除了手上的财势,便是文人的笔与武夫的刀。不管是偷运物资出境,还是控制一场战斗的结果,让边境局势按着自己的想象演变,这些军官的力量自然不可缺少。只不过在张家人眼里,终归是文官为主,武将只是辅助品。是以对于能读书的子弟还有几分客气,对于这种靠武艺卖命的,就没有好脸色。
当然,张遐龄当下发作除了张宗道自身的地位以外,另外一个重要因素,也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。本以为检地,清查丁口,都是难于上青天的事,范进绝对做不成。当年刘瑾想要清查军田实际情况,结果就爆发了宁夏兵变,刘瑾也因此走上死路。如今范进这样做,下场即使不像刘瑾那么惨,起码也是个灰头土脸,因此并未太在意。不想,范进的工作却能够那么顺利的完成,且效果空前。
极短时间内,大同周围的乡村土地田产情况基本已经登记完毕,人员的信息也都已经记录在册。大同作为大军镇,最初只有军户。但是后来随着时代变迁,又有大批民户迁移过来。这些人之所以跑到这种地方生活,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逃避赋役,对于清查人口原本最是抵触。可是因为范进先是收拾了代王,再去搞这项工作,等于是挟大势而来,一般人根本不敢和他颉颃。再者,便是当事人本身,对于这项工作十分配合,并没有抗拒之意。
逃亡来到大同的,要么是走投无路的佃户,要么就是有案底在身,无处容身的罪犯。而边境城市对于民事的忽视,加上过分强调武力,认为武力解决纠纷天经地义的扭曲思想,导致了这些难民中形成了明显的压迫形态。身强力壮心狠手辣的匪徒凌虐老实本分的农夫,军户不但不会主持公道,反倒会助纣为虐。由于都是崇尚武力好勇斗狠之人,那些军户与强盗反倒更容易有共同语言,乃至称兄道弟沆瀣一气,至于捕快公人自然就更指望不上。
当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,被迫投身代王府又或者某些豪门门下,希望获得这些高门大户护持时才发现,那些欺压自己的恶棍,正是这些高门大户衣冠人家豢养的打手。长期以来,占据人口大多数的农夫佃户一直被欺压,日子过的比过去还糟糕,想要逃跑又被这些恶棍威胁,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,连跑都不敢跑。
当年赵全能成功组织大批百姓逃亡,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百姓实在活不下去,宁可跑到苦寒之地的塞上去寻个前途,也不愿意留下来等死。民间对于官府的不满一天天增加,如果没有人疏解,若干年后便会在一声轰鸣中炸响,将整个王府乃至大明朝连根拔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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